山有古泉，出佳醪。卖酒人梁某，世操此业，然恂恂清秀，吐属若世家子，人皆异之。
每酿成，即有少年豪客至，痛饮酣然，自名十八子，外乡巨族，高傲不群，然极重梁，强引其为友，谈吐议论，亲密不羁。
久之，梁亦适然。每制新酒，专候其共品。
如是数年，一日十八子辞去，云长者呼召，恐久不复来。
梁无言，默启新酿予之。
十八子入口惊艳，然时不可留，浅尝辄止，叩问酒名，梁默然良久，曰：酒未醉人，何敢称名。
十八子亦怅惘，曰：可名“一醉也”，又云，来日重聚，当持此共醉。
梁方转怡然。
后三载，天下乱生，李侯反，势不可当，沿途暴烈之名久传，不日入京称帝，尽戮旧族。
甲兵入山，获梁，曰：世子邀之，重赴前约。
梁色不变，礼而曰：一醉之约，唯待吾友。转而自投泉中，水冰冽，竟不可救。
逾时，少年华服飞马至，即十八子也，惊见梁眉目如生，无语久伫，色惨然。
视其宅，四壁萧然，案上唯蒙尘酒樽一，封缄严固，宛然经年，留书清丽，一“李”字也。